吐鲁番日常生活的主体性写作——李荔散文集《叙述者》研讨摘编

李荔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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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荔:在新疆 160余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我所生活的小城鄯善只有 3.98万平方公里的区域,约是新疆辽阔大地的四十分之一。很荣幸,我成为这片四十分之一土地上的一位书写者。
我生活的小城鄯善,是古丝绸之路重镇,是世界上离沙漠最近的城市,千百年来,沙不进,绿不退,沙与人和谐相处。张骞出使西域途经此地,汉代名将班勇在此戍边屯田。那里有“平沙万里绝人烟”的苍茫,有“葡萄美酒夜光杯”的唯美,有“不破楼兰终不还”的壮怀,它自古以来就是艺术家们用艺术思维抵达的远方,也是我的父辈们从五湖四海汇聚而来,开荒垦田、搭屋建棚、养育子女的家园。我见证了父辈们用青春置换荒漠,用汗水浇灌荒凉。而当他们失去与土地较量的资本时,拖着苍老羸弱的身体,一遍一遍讲述着村庄里的过往。他们成为亲手建立起的村庄里的******叙述者。被他们建立起来的村庄,逐渐成为与他们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的村庄,他们是多么留恋和不舍啊。他们的留恋和不舍,也成为我童年的印记。我成年之后,走到哪里,就将其带到哪里。这就是我理解的文学,它是个体生命的记忆,更是群体生命的记忆。我要用文字帮助父辈们留住他们的时代和青春。于是就有了这本《叙述者》。“文学是时代的回响”,这是纪红建老师在三江笔会开幕式上的讲话。我才恍然大悟,明白写作对于一个边陲小城的写作者而言的意义。当然我没有刻意去写,每当自己人生境遇有起伏的时候,村庄里那些消失的美好就会抚慰我,那些离我而去的人就会温暖我。

谢宗玉(湖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湖南毛泽东文学院院长):翻开《叙述者》,我们仿佛不是读者,而是行者。我们走入吐鲁番的村庄,触摸坎儿井的清凉,聆听葡萄架下的私语,感受风沙中依然挺立的人性尊严。李荔以“叙述者”自居,实则她更是一位“聆听者”与“转译者”——她将土地的记忆、民族的声音、个体的命运,转化为具有普遍意义的文学表达,构建出一个既具地域特色又贯通人文精神的叙事宇宙。
刘 哲(湖南毛泽东文学院副院长):李荔的散文以乡村作为观照对象,通过其独到的视角打量村庄里的细微事物,以此展示乡村的丰富与灵动,呈现出其对乡村浓烈的情感姿态。正是东疆乡村的朴实无华,使得李荔对这片土地有着无比的热爱,这种热爱被她渗透于文字当中,赋予文字丰富的内涵。在她的散文中,乡村已然成为一个符号,象征着东疆人民赖以生存的土地。在这里,李荔写尽了遍布于各个角落的村庄,以及这些村庄里无尽的过往与悲欢。李荔独具匠心,通过从自身经历、身边人的故事中寻找灵感,构建她的乡村人物志,注重刻画人物形象,从外貌、性格、习惯等方面入手,通过细节描写来展现人物特点。
刘奔海(《吐鲁番》杂志副主编):《叙述者》讲述的是作者工作生活的小城鄯善的人物故事和烟火气息,呈现了关于成长、时间、故土、爱、迁徙、回归等文学命题的实践和思考。无疑,那里干旱酷热,自然环境恶劣,但对于一个在那儿出生长大的人来说,她对故乡的情感是天然的爱。当然,每个人对故乡的热爱都是在成年以后,特别是离开后才会愈发深沉,她也是离开故乡后才发现,原来,她对故乡竟是那样热爱。当她离开之后又回到她的小城鄯善,那种发自内心的、最真挚的情感随着她的文字很自然地流露出来,文学的气息也自然地散发出来。不看内容,你只读目录里的标题——“尤库日买里的时光”“所有的秘密都是有根源的”“等待一场雪”“迪坎的隐语”……都会让心灵宁静下来,自然的叙述本身就有一种诗意的美。
周月桂(《湖南日报》湘江副刊执行主编):读《叙述者》,就像是在吐鲁番鄯善的乡间小路上从容散步。作者并不急于向你展示什么惊人的风景,而是以一种沉静的笔调,带着你细细看脚下的路、渠中的水、门前的树,以及生活在那里的人。相较于一些地域书写可能带来的距离感,《叙述者》的魅力在于给这个地域赋予一种亲切感。作者没有将故乡奇观化,而是真诚地书写普遍性的乡愁、成长与记忆,通过鄯善独特的自然景观和人文风貌使其得以具象化,从而引发超越地域的共鸣。《叙述者》的阅读,让我进一步理解湖南与吐鲁番的联结,跟项目与资金无关,那是两种不同地理环境下,人们对美好生活的一种共鸣。李荔老师的写作,为“对口支援”这个政策性词语注入了很多生动的细节和温暖的情感,让我们对中华民族共同体有了更深切、感性的体认,也为普通读者搭建起一座坚实的日常理解新疆的桥梁。
谢迪南(湖南文艺出版社文学图书编辑部主任):从一个编辑的角度来看,《叙述者》有一定的可读性。李荔这本书最大的优点是真诚,而真诚是可以激起读者的阅读欲望的。李荔是叙述者也是记述者,用本真的文字记述人类历史的密码,对于我们所处的时代,越来越珍贵。写作者要时刻把自己放在当下,这也是对文学一份最初的坚守。
周 熠(湖南人民出版社编审):这本书的字里行间透出生命相连的气息,给予了文字张力,处处隐藏着对生命意义的探讨与血脉相连的气象,让人能感受到生命厚重的气质,散文文本的感受力和掌控力打动了我。同时,还有一个中肯的建议,建议李荔在今后的散文创作中,格局要再开阔一些,视野要再远一些,触角可以更深一些,在她生活的那片自带神秘感的土地上,完成自我的情感表达和文化表达的完美融合,这样才会让散文更开阔,更有厚重感。
张雪云(《湖南作家》副主编、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获得者):李荔笔下的鄯善,不是风景明信片式的浮光掠影,而是浸润着生活质感与生命体温的鲜活存在。书中的“秀色可餐的城”与“岁月深处的羊”,写的不仅是新疆独特的自然与人文景观,更是她与故乡之间一场场深情而克制的对话。她将个人的成长记忆与地域的集体记忆巧妙缝合,让我们看到,一方水土如何滋养一个人的精神血脉。
潘 灏(《湖南作家》编辑):李荔没有为了情感宣泄或流畅叙事而简化生活的复杂性、模糊性,相反,她致力于呈现那种矛盾、混乱的原始质感。由此,《叙述者》触碰到了一个更具普遍性的哲学主题——所有人的生命,都是在与时间的对话中,不断理解自我、接纳缺憾,并试图为自身存在寻找意义的历程。李荔的叙述因此成为一次真诚的、与时间和解的精神实践。
梁伊涵 (《湖南作家》编辑):细节是锚定地域和情感的“钉子”。《叙述者》中充满了可触可感的细节。父母盖房时往返于黄泥和土块模子之间,母亲在装满葡萄苗的毛驴车上为她扒出一个铺着棉被的“窝”,卖鱼女老板的双手被水浸泡得浮肿……这些细节将抽象的地域概念牢牢钉在真实的生活经验之上,赋予了“鄯善”这个地名以温度和重量。在同名散文《叙述者》中的《桑》这一节,她通过邻居姐妹L的故事,反映了戈壁边缘小村庄中传统观念与现代意识的碰撞。对民俗和民间生活的描写贯穿在情感细节中,对戈壁植物的观察,对当地饮食的深情,以及对边疆移民社区特有的人际交往模式的描绘,使她的散文具有了文化人类学层面的价值。在《榆》一节中,叙述者通过老榆树下敲钟老人吾斯曼的故事,构建了一个表面温情实则充满天真的残忍的叙事世界。老人与孩子们之间的互动、收养的哑巴孙子,以及后来因钟失踪引发的误会与和解,都在李荔平静的叙述中缓缓展开。文学的价值在于通过象征和事件来表达情感,而散文的魅力则在于它能够突出叙述者的个人体验,突出在场的亲历性以及人在其中的直觉、感觉、认知与思索。正如《叙述者》所展示的,优秀的散文扎根于特定的土地和文化,又需要具备超越地域的视野和胸怀,通过对细节的解构,最终重现一个完整而温暖的世界。
肖辉跃(长沙作家):这本书是一部西部的生命赞歌,充满生命的原始之美、和谐之美、坚韧之美,以及绽放之美。在李荔的笔下,西部的沙漠就像梭罗的瓦尔登湖,像约翰·缪尔的加利福尼亚优胜美地,是一个充满生命活力的、滚烫的地方。
朱 敏 (长沙市文联网络文艺发展中心编辑、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与许多描绘山水或古迹的散文不同,李荔钟情于日常故事与身边人物,笔触亲切自然,直抵人心。整本书笼罩在一种淡淡的温暖与忧伤之中,令人沉醉。她笔下的新疆,既是地域风情的展示,更是扑面而来的生活本身。泛着白碱的操场,小道周围的沙泉,作为秘密基地的王爷台,长势喜人的葡萄园,生生不息的坎儿井,紧抱成团的骆驼刺,会说话的老榆树,还有失语的巷子、纷飞的白雪、小城的丸子汤和烤鸡爪……不仅是故事背景,更是人物性格与命运的有机组成部分。这种深度的融合,赋予了《叙述者》强烈的艺术感染力。在新疆广袤的大地上,鄯善县仅是四十分之一的存在。而李荔,这位来自吐鲁番鄯善县的写作者,以百分之百的深情,成为这“四十分之一”的忠实记录者。
肖柴原子(《花火》主编、长沙作家): 散文集《叙述者》不仅对心灵进行深度探索,更穿透个体经验,直抵生命本质与时代精神。李荔以深情的笔触和深刻的思辨,细腻描绘了小城鄯善的自然风光和万般风情——那些普通人的故事,在质朴中透着诗意,他们既默默无闻,又热烈无比。李荔的散文扎根于鄯善小城,重构了“在地性”与“普遍性”的关联。她的写作内容和写作风格都浸润了少数民族文化,比如在尤库日买里村,她和村民深度互动;很多细节让人读起来很温暖,比如帮小男孩洗脚、听玛依拉讲初恋,家人与陌生人的界限变得模糊。正如她说的“在吐鲁番大地上,从冬天到春天就是一朵花的距离”,这是一种美的感受,是空间的、物理上的距离,也是人心的距离。她的文字里,带着“人情、人性、人心”的温度。
苏大平(常德作家):李荔在她再版的散文集《叙述者》中,以高密度的文字,充满盎然诗意的鲜活意象,精巧雕琢,细心打磨,每篇作品都如熠熠生辉的宝石,折射迷人的文学光泽。李荔不像一般的写作者,忽视对传统文脉的吸纳,她钟情于古典文学,《叙述者》一文中的古诗词引用,作为基因融入现代叙事,在“化古”中开辟新的意境,让传统延伸至当代,初显其“熔铸古今,以启新风”的创作魄力。李荔在叙事手法上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特色,她应该对海明威的“冰山理论”深有领悟并尽力践行。她的叙事准确克制,擅长留白,让文字背后的情感与思考自然生长,启发读者通过字里行间的留白共情思考,探寻文字背后的深意。文字始终是那呈现的“冰山一角”,更多的内容隐匿于那片“虚无”,充分诠释了叙事留白的艺术魅力。《叙述者》《果园》《岁月深处的羊》等篇既见其写作技巧的娴熟,又显其对文学表达尺度的准确把控。这种古典文脉与现代叙事技巧的融合,让《叙述者》这部散文集既有文化厚度,又具艺术张力。让古典的苍凉与当代人的孤独共振,既保留文脉韵味,又赋予意象新的生命质感,实现“化古开新”的深层表达。
赵向林 (湘潭作家):李荔用敏锐的目光、深邃的洞察力,把生命中见到遇到的人物、雪山、荒漠、坎儿井、村庄、果木、牛羊、风等这些新疆元素勾画得非常立体。阅读中我会经常停下来,先置身于她所描绘的画面中,再细细地去品味、聆听她的讲述。这些自带经历和时间沉淀的事物,把宏大叙事的纵深推进得很深远。作品中描写的事物如一棵树、一阵风、一只羊,都能引起她的思考,她以一个观察者的视角,自然地把新疆与众不同的人文、历史、自然景观完美地展现给了每一个读者。
周 苡(衡阳作家):“所有的秘密都是有根源的”,尤库日买里、库木塔格、迪坎、鲁克沁……那些遥远的地名,带着神秘的西域色彩的风,干燥而不失温润。李荔的散文集《叙述者》是葡萄架下的一缕春风,吹过千山万水,吹进我们的心坎。文章的标题别致而富有诗意,各篇文章独立又互相关照,语言充满了活力与张力。李荔以叙述者的独特视角,建构起独特而神秘的鄯善,暗藏着女性的智慧和哲思,透露出对生命本真的体悟与淬炼。
江 滔(浏阳作家):《汉之广矣》是李荔老师新书《叙述者》偏居尾章的一篇,却是我最喜欢的一篇。作者的文字沉静淡雅,娓娓道来,以极具烟火气的细节,铺展了从“外乡人”到“襄阳人”的变化轨迹。从“红糖饼”到“莲藕、山药”,从陌生到熟悉,从抗拒到融合,在一个个新疆边陲小城(鄯善)与湖北襄阳之间场景的闪现中,在“过去”与“现在”的交替变换中,作者逐渐完成了迁徙途中的身份重构与心灵安顿,“以一朵花、一抹夕阳、一句诗行、一个前行的波浪与襄阳大地,与浩荡的汉江融为一体了”。文章开篇将《诗经·汉广》的意境植入现实语境——“汉之广矣,不可泳思”,表达了一个“外乡人”求而不得的彷徨,最后“我”又在探索的过程中找到身份融合之道,拥有了“江水所拥有的博大世界”。汉水汤汤,润泽万物,亦润泽异乡迁徙过来的“我”。李荔老师的文字如其人其名,温暖又沉稳,不疾不徐间藏着韧性,妥帖又安心。

责任编辑:任彧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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