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外二首)

周步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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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步扬:少儿期刊编辑,长沙市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儿童文学学会、湖南省寓言童话文学研究会会员。作品见于《儿童文学》《漫画周刊》《小猕猴学习画刊》等期刊。网络人气动画《蓝狐狸绘本动画片》编剧。主讲有声故事栏目《图画书屋》,网络播放量达 500万次。曾获中国少儿报刊好作品编辑二等奖、第十三届少儿报刊六一奖、第三届谢璞儿童文学奖等。

感激这辽阔的世界
竟愿意安静地
住进我小小的眼睛里
眼睛什么都不必做
就装满了自己
可日子啊
它就这么淌进眼里
像一个不请自来的亲戚
在我的眼睛里泛起波澜
悲伤、喜悦、自信、无助……
它们一个个站出来
既不排队,也不说话
就在那里——
儿时
眼睛是晨露中刚熟的葡萄
饱胀着整个夏天的糖分
当与爱意的目光轻轻一碰—— 
就溅出汁液般晶莹的时光
后来
我坐在列车的最后一排
世界在泪水中溶解成模糊的水彩
此刻我的眼里空无一物,却仿佛
装载整个人生的总和
那些明明走过,却永远无法抵达的路途
那些以为遗忘,却在深夜浮现的叮嘱
那些未曾拥有,却无法复得的拥抱
那些羞于说出的爱与遗憾
它们没有重量,却压弯视线
像晨雾缠绕孤舟,一层层将我包围
让我在失焦的瞬间,与自己的全部历史重逢
是啊,该振作了
如果可以片刻停驻,那就让眼睛做取景器吧
与天空、草木、风等一切万物进行交接
追一只飞得太慢的蝴蝶
等树从枝头落下一片叶
看黄昏把阳光一丝一丝拆成晚霞
去感受、去凝视、去雀跃
去安静地拥抱眼前的幸福
哪怕人生有过无数次
妥协、失言、转身、告别
但只要我仍保留
一部分的柔软、固执、无邪
我依然是完整的
少一点,都不是我

我爱我
 我站在暴雨里
感觉比它更滂沱
雨越倾盆
我的心就越渴
我越渴
雨就下得越惊心动魄
当枝丫穿破冻土
在雨中,开出一个我
我爱暴雨中湿漉漉的我
所有平凡和微不足道的部分
爱我所有寻常日子的总和
路过的车窗变成了磨砂玻璃
映着那个清晰又朦胧的我
我爱我泥泞的双脚
像两只执拗的犁
把一次次跌倒耕成了纹理
那些藏满雨水的沟壑
正悄悄把大地酿成湖泊
我爱我淋湿的头发
像雨中垂落的藤蔓
它不再修饰什么
更像自然的一部分
顺从,又固执地低垂着
像风穿过松林
让风雨透过它,穿过我
我爱我脸上的妆淋得斑驳
像被雨水或泪水打湿的旧信笺
一笔一笔,洗去精雕的轮廓
缓慢地溶解,温柔地剥落
它曾载过星光、路灯、爱与别离
也映出风暴深处短暂透出的清澈
我爱雨里沉重的身体
像一块被溪流冲刷的顽石
苔痕浸透骨头的缝隙
每一步,都陷进大地的呼吸
爱这似被灌了铅的双腿
爱这被水光拉长的身影
爱皮肤上蜿蜒的冷意
整个世界都蜷缩在伞下
成了一粒粒干燥的果核
我摊开沉重的肉身
让它吸饱水分
所有下坠的
都在内部,向上生长
我爱我
我不再是等待浇灌的枝丫
我就是那场席卷自身的风暴
每一个雨点都砸向深根
在泥泞里,攥紧大地的脉搏
是现在吗?就在这场雨里
我什么都不用做
我爱这场雨
让风吹乱我,让雨淋透我
然后,站定
迎来真正的我

没有人会来
没有人会来
当你终于明白
万物的价值,从不是世界赋予
而是自己决定
当你终于明白
被爱只是短暂的投影
自由便如风
穿过虚掩的门窗
没有人会来
也不必再等
你已走出昨日的足迹
走进一个只属于自己的世界
这里没有拦路的山
也没有逼仄的云
只有你赋予的色彩
雨滴可以是水墨,也可以是虹彩
落在每一片叶子、每一块石头上
天地在你的圆心生根
没有人会来
没有衔光之鸟穿越雷暴奔向你
但只要你决定启程
乌云便裂成引路的星图
你是安全的
只管出发,无须确认
你可以坚定地,完整地,接住自己
然后稳稳地站在世界中央
窝在藤椅上,屋里飘着咖啡香
摊开的书页停驻在第七章
睡前, 轻轻将它合上
梦里,你不是偶然登场
而是提灯的作者,挑选了这个剧本——
因为这一生中
有你亲自点亮的地方

责任编辑:康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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